阿野

要伟大就现在伟大,要超脱就现在超脱,要快乐就现在快乐。

【柯罗】纯净

“我想请你喝一杯薄酒,你却只想逃命。”来路不明的家伙站在罗的身后,附在他耳边说话。她的声音很轻,字字清晰地嘲讽着年轻的海贼,胳膊压在他的肩上不让他逃,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动着碟中清酒,慢而强硬地灌进他微微颤抖着的双唇间。

 

1

“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吗?”时隔八年,罗站在潜水艇里的巨型水族箱前,抬头打量游曳其中的人鱼。

 

“吸血‘鬼’我不知道,不过吸血‘人鱼’你面前倒是有一条。”人鱼抚摸着自己尾巴上的鱼鳞——它们在黑暗中发着幽蓝的微光,照亮死气沉沉的海水和死气沉沉的船长的脸。“你在找我。”

 

罗没有开口,默认了她的话。

 

“可又是为什么呢?”人鱼用指尖一圈圈缠绕自己的头发,无视罗紧皱的眉,“猎奇、奴役、性欲、爱,还是仇恨?”

 

“为什么选我?”罗没有耐心接她的玩笑。她明明什么都知道。为什么当初在酒馆里要吸我的血?

 

“为什么选你,特拉法尔加?年纪轻轻的,眼神却已经死了……那是长在希望中的绝望,你活在生与死的缝隙中。”人鱼冷淡地睨了他一眼,品味着他握紧了鬼哭的指尖和艰难耸动的喉头。

 

“茫然、痛苦和仇恨,还有一藏再藏你自己都不敢碰的——孤独。”人鱼愉悦地笑了,“人类之悲,鲜活地涌动在你的血液中,恰是我最喜欢的。”

 

“你说的没错,人鱼当家的。”罗知道自己瞒不过她,干脆承认了。不甘心和不愿相信,那都是过去了。当初十八岁的罗或许还会梗着脖子用嘲讽和辱骂高声反击,要不就是直接拔刀,但现在他有点累了,偶尔也要正式现实啊。

 

不过他今天来,不是为了“现实”的。罗掀起眼皮看她,目光中又带上了平时的冷静。

 

“有时候恨比爱更能支撑人活下去。你的脸色是冷的,血却滚烫地躁动。冰清水冷和热血沸腾在你身上并行不悖。你真有意思。”

 

“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取乐才苟活到今天的。”

 

“苟活?你认为和他比起来,你的‘活命’是‘苟活?”

 

“啧。”罗不满地咂嘴,这家伙,果然知道,“我知道柯拉先生给了我这条命不是让我……让我……”

 

二十六岁的罗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,可久违地在人前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结巴了。

 

“让你孤独地痛苦地悲情地多活几年?让你被仇恨蒙蔽的双眼,忘了带上他的那份去热烈地感受并且爱上这个世界?”人鱼想起了她曾见过的高大身影和小丑妆容。

 

“恨让人生存,爱才能让人生活。”

 

罗深深地低下头去。

 

 

 

 

2

“你千方百计找到我,是想再见他一面。”人鱼在寂静中开口,罗在寂静中颤抖。

 

她游到他对面,曲起手指敲敲玻璃,冷静地告诫这位妄图越界者:“人不能活在幻想里。”

 

他终于在全知的人鱼面前撕开了最后的心防: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我只是……太想他了。”

 

人鱼感觉到了那份思念的重量。她警告他,在被她吸取较多血液后会暂时越过生死之界,短暂地见到亡人,但对身体负担很大。

 

医生冷眼看她,眼里却灼烧着不管不顾的信念。“多谢提醒,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,能承受住。”

 

人鱼欣赏他身上那股理性的疯癫。

 

“最后一次。”

 

 

 

 

3

“只有纯净的血液才可以短暂地超脱生死。”

 

“怎么保证纯净?”

 

“是爱啊,罗。他爱你。”人鱼喜食人类之悲,但也将灼烈干净的爱意划归到“极品”一类,乐于一尝。

 

罗忽然笑了一下,爱与被爱的喜悦闪动在那张阴沉的脸上。

 

“所以说啊……”年少的时候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。

 

人鱼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,罗也猜不到,只单纯不想听她对柯拉先生的事叹气,偏过头“啧”了一声。

 

人鱼却笑了,“你的柯拉先生,”她看到罗在听见那个特定称呼的时候猛得扭过头来,那双眼睛——总是戏谑的、愤怒的、野心勃勃的、孤独的、冷静的、烦躁的眼睛——燃起欣喜与爱意。

 

他的爱就像他的恨,清澈而灼热,此时此地不再压抑。那一瞬间他体内的爱淹没了其他所有情感,奔涌在一切言语之前。

 

“你爱他。”人鱼接着说。

 

罗的瞳孔一下子张大,随后他紧紧抿起嘴低下头去,抓着鬼哭的手甚至开始发抖。像被戳穿了什么绝对不能被知道的最隐晦心事那样难堪又自尊。

 

“我见过很多人类的情感。各种各样的爱。各种各样的恨。罗,你的爱比你的恨更珍贵。”

 

罗很慢地抬起头,眼中蒙了雾。“柯拉先生给了我最纯洁的爱,我却……”我却那么污秽而肮脏地思念他,从声音到气味,从身体到那句“我爱你”。

 

新上位的五皇之一,拄着鬼哭抽泣。

 

“我相信,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盲目地、忘我地爱着他。你对他永远忠贞不渝,因为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里悄悄所怀的爱情。”

 

罗透过泪眼,惊讶地看着人鱼。她说:“因为这种爱情如此希望渺茫、低声下气、热情奔放,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将他们的全部激情集中起来。”

 

罗望着眼前深蓝的海水,恍惚想起过去。他曾在星空下仔细观察过坷垃先生熟睡的面容;也曾在慕天席地的时候悄悄转过脸,让嘴唇刚好碰到柯拉先生搂着他的手,让鼻尖充斥那只手上的烟草香。

 

他不吸烟,但偶尔也会点一支夹在指尖,等燃尽后静静地去闻手上的气味。只是如今把整张脸都埋进手心,还是找不回当年的安心。

 

人鱼沉默了一会儿,等他回过神来又接着说:“当时你意识不到,或者说,不敢意识到。但是罗,你自认为掺了杂质的爱,难道就不是爱了吗?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爱他?”

 

“我当然想,但我不想逼柯拉先生,万一他……”

 

“不问问怎么知道?”人鱼决定最后推他一把,“你不是海贼吗?”

 

“海贼……对,人鱼当家的,你说得对。”想要的就去抢,不试试怎么知道?罗剧烈地喘息着,忽然笑了起来,抬眼看向人鱼。

 

她在那双眼里,看到了浑浊又坚定的爱。

 

他的爱因欲念而清澈,又因欲望而浑浊。足够干净又足够混乱,才是她想要的“纯净”。

 

 

 

4

米尼翁岛,柯拉松死亡的地方。正是雪天,白茫茫一片中罗沉默地站在当年的位置上。

 

“想要更真切地看到他,就得去亡灵的死地。”人鱼如是说,于是他们来到了一切开始又一切结束的地方。

 

人鱼倒了酒,一碟递给罗,一碟浇在雪地。

 

一碟用来放松生者的身体与意识,一碟用来慰告死者。

 

罗一口闷下那碟清酒,想起八年前恢复意识后,偶然瞥见地上有一摊水渍。原来那是给柯拉先生的。他摇着头笑了笑,柯拉先生可不喜欢这么淡的清酒。

 

当吸血人鱼的尖牙刺进他肤肉,他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,眼珠感觉到湿意,直到看见积雪中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终于下泪。

 

和八年前模糊的仿佛一个梦的景象不同,今天很真实,柯拉先生惊讶的表情一清二楚。罗想,上次没有做好准备,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,这次不一样了。

 

“好久不见,柯拉先生。我很想你。”

 

“罗……罗……你又长大啦,太好啦,我也很想你。你怎么样,有好好吃饭吗?黑眼圈怎么更严重了?没有休息好吗?”

 

“柯拉先生好啰嗦。”

 

“臭小鬼。没事就好。”小丑妆容绽开真心的笑,柯拉松伸手拍拍罗的脑袋——虽然并不能真的摸到。

 

“我不是小鬼了,柯拉先生。八年前就不是了。我都已经帮你,帮我们报仇了。”

 

“真厉害啊罗。我总是忘记罗也成年了呢。不过怎么样的罗我都爱你哦。”他兴奋地手舞足蹈,仔仔细细把罗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,忽然脸色一变,“这是什么,罗?你手背上,你胸前,这……”

 

罗笑着把衣襟拉开,露出红心纹身。“这是你,柯拉先生。”

 

“我也爱你。”他舍不得眨眼,一任柯拉松擦不掉的眼泪不断滚落。

 

“罗……”

 

“柯拉先生,不只是你想的那种‘爱’哦。”被宠爱的青年狡猾地笑得更深了,在柯拉松疑惑的神情中伸手捧住他的脸。

 

柯拉松顺着罗的手弯腰,把脸凑过去——虽然中途有好几次,心急的罗都把手指穿透了他的脸。

 

然后罗踮脚吻了他。

 

“是这种‘爱’,柯拉先生。”

 

柯拉松愣了一下,眨眨眼反应过来,惊讶和害羞装满了眼睛。他正要说什么,忽然看到罗惊恐的神情。黑羽大衣已经差不多消失殆尽,时间快到了,生死的门又要关上了。

 

“别怕,罗。”柯拉松抚摸着他的脸,用涂满口红的嘴唇俯身触碰他颤抖的嘴唇,“我爱你。”

 

 

 

 

5

“人鱼当家的……八年前我很快就失去意识了,当时柯拉先生有没有跟你讲过什么?”

 

“啊?能有什么啊?他只对我说了‘谢谢’,倒是一直叫你的名字,看到你还活着都高兴地哭了,对着昏迷的你说了‘爱’。”

 










碎碎念:有化用《鹅鹅鹅》和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的成分

评论(4)

热度(55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